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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妖记2》:类型营造与叙事的反思 | 名家

2018-03-03 赵卫防 中国电影报


|赵卫防

 编辑|如   今


在2018年的春节档中,《捉妖记2》的表现颇值得玩味。公映前,其在大陆地区(包括三四线城市)展开了水银泻地式的密集宣发,公映第一天便以5.45亿的票房雄踞春节当日票房榜首,并打破了许多项纪录。

 

然而接下来它便开始了“跳水走势”,单日票房跌幅一度逼近三成。截止到大年初十,《捉妖记2》单日票房仅为6000余万,滑至其公映当日的近十分之一,其累计票房也降至第三位。票房或许不能说明一切,但它是影片口碑的体现,越来越成为检验影片艺术质量的重要指标。《捉妖记2》的这种先扬后抑的市场表现,表明其在创作上虽有一定的可圈可点之处,但更凸显出了值得反思的问题,特别是在类型营造和叙事方面,该片的确需要总结。

 

类型营造的得与失在《捉妖记2》中表现得较为明显。作为以奇幻为主体类型的影片,该片在奇幻类型的营造上有亮点和突破。首先,承接第一部,其丰富了对异类生物的新形象的塑造。除胡巴外,片中增加了笨笨、大刺妖、小刺妖、四翼妖、骰子妖、妖小花等新的异类生物形象。

 


这些形象,总体造型思路为摒弃中国传统的妖的形象,也不同于中国电影中的其他经典动画形象,它既有着超自然的灵异能力,又十分可爱且有着人类的普适性情感,赋予了妖以人类的普世性情感,表达出了人妖和谐相处的主题,为中国奇幻类型的创新提供了启示。其次,《捉妖记2》在真人和异类生物的影像合成方面做得较为成功。

 

纵观优秀的国外奇幻类型影片,特别是好莱坞影片,这种真人与异类生物合成影像表达均取得了较大成功。如《指环王》系列、《星球大战》系列、《哈利波特》系列、《变形金刚》系列、《阿凡达》系列等代表好莱坞主流电影的奇幻类型片均是遵循这样的美学路线。

 

这些影片中,异类生物形象在片中都有着不可或缺的意义,其与真人的融合更是其影像的重要部分;正是这些新的影像元素和影像表达,才促使其奇幻类型不断创新,成为好莱坞电影中的重要类型。国产奇幻类型片中,《捉妖记》(2015)、《寻龙诀》(2015)、《西游伏妖篇》(2017)等也对这种表达给予了新的探索。

 

《捉妖记2》将这种表达推向了一个新的层面,进一步增强了表现力。片中,真人加电脑合成影像的独特类型、人妖共存与混战的奇幻想象力,以及特效的精细与复杂程度,极大增强了影像的感染力。

 


正是有着这样的合成影像,才使得具有超自然魔力的小妖胡巴,和其真人父母天荫、小岚之间的情感互动胜过人与人之间情感表现;笨笨和有着复杂人性的赌徒屠四谷之间的互动,以及屠四谷和骰子妖之间的互动,既表达出了别样的喜剧情趣,又充满了人情味。这种人妖之间的情感互动,更加明晰且深刻地诠释出了世间万物皆平等的主题。此外,影片以此来营造出了较强的喜剧效果,使得喜剧成为其另一重要类型。这也是该片在类型营造方面的另一亮点。

 

然而,奇幻类型的营造更需要其庞大世界的营造。这类影片在创作时一般都营造出不同于传统的二元对立的常规的世界观,这类世界观除涵盖人类价值观外,还包含人、妖、鬼、外星人等所有异类生物的思维和价值,以及人类和异类生物共处的异类空间。因此创作者在创作时充分在主题、表达和影像层面发挥想象,营造出包括异类空间,包括人类与妖类、鬼界的价值和情感等较宽想象的庞大世界。这应该是这类影片赢得主流观众的一个主要的手段。

 

上述的好莱坞奇幻类型片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很大程度上在于营造出了一个不同于普通二元对立的、传统的人与人之间的庞大的世界。当下国产电影中,凡是票房表现特别好的鬼妖题材的奇幻类型影片,都是在着力于庞大的世界营造。

 


《捉妖记2》虽然也致力于复杂而庞大的世界营造,如刻画出了超自然能力的众妖、着力表现人与妖的情感等,但却显得并不到位。其一,影片虽有大量的特技画面,但却没有营造出产生奇幻感的异类空间,不管是永宁村、天师堂还是人间街道、集市等空间,虽力避常规,但缺乏超自然性,显现不出真正的奇幻色彩。

 

其二,片中的人与妖、妖与妖之间的情感偏世俗化,缺少《画皮2》(2012)、《西游伏妖篇》等影片中超越常规世界的情感。天荫、小岚和胡巴之间以及大小次妖之间为常规的亲情,而且是滥煽;屠四谷和笨笨、骰子妖之间是常规的江湖气息,缺少真正的奇幻感。

 

因此,影片中对灵异和人类共生的世界表现桎梏于常规的普通的世界,没有晋升到更新奇的更庞大的世界营造。在这种创作思维下,影片的情感和空间营造过于生活化、普通化和日常化,从而使其更像一部普通的古装片。

 


叙事问题是《捉妖记2》的另一值得反思的问题。其一,在前部中没有得以解决的剧情主线推动力问题,在这部影片中更为凸显。前部在序幕中设计了妖界的多方力量都想抓到小妖王胡巴的目的,其事关阴谋与篡权,于是就有了后面的追杀与拯救的血腥纷争。但后来的剧情发展中,对胡巴的追杀与拯救渐渐地远离了最初的阴谋与篡权的目的设定,但其无论如何还有这种叙事动力的设定。

 

在《捉妖记2》中,模糊的妖王一闪而过的交代使这种设定更为模糊,而屠四谷、云清、朱金真等各方力量为何要全力去捉胡巴?胡巴究竟拥有什么样价值?这些主要问题都没有说清楚。各方势力都在抓胡巴,但观众却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便使得整部影片的叙事缺乏戏剧逻辑。

 

其二,影片的叙事线索设置具有较大的问题。《捉妖记2》中围绕胡巴设计了多条叙事线,一条是作为胡巴“父母”的宋天荫和霍小岚因思念胡巴,踏上“寻亲”之路寻找胡巴的线索,其中还涉及到了捉妖亭亭主迷恋小岚的枝节。

 

第二条叙事线表现重返妖界的胡巴,因为遭遇危机而出走,而后碰见黑心赌徒屠四谷和笨笨等其他妖怪,胡巴唤醒了屠四谷心中的善意,最终他与天荫和小岚相遇,一起对抗要把胡巴抓走的坏人。其中穿插了清水镇上钱庄庄主朱金真逼迫屠四谷与其结婚的枝节。

 


第三条是妖界捉拿胡巴的线索。屠四谷这条线的加入,本来是应为影片加分的,因为这样的设计增加了叙事的复杂性和人性的深刻性,但片中却没有处理好其与第一条线索的关系。

 

由于第一条线索中,天荫和小岚寻找胡巴除了没有任何戏剧依托的失真滥煽情外,没有什么其他因素;后来,他们偶然转脸居然就在路边碰见胡巴。这样的桥段似乎全靠心有灵犀一点通,没有任何戏剧含量。所以显得这条线很弱,立不起来。

 

而屠四谷这条线又显得过于丰满。如此一来,应该成为叙事主线的第一条线退位了,与之关系不大的第二条派生线却占据了主线位置,主角似乎也换成戏份较重的梁朝伟。而第三条线在前面更是“弱爆”了。这样的线索设置不免会产生叙事上的不伦不类,也使得宋天荫、霍小岚等人物性格根本没有立起来。

 

其三,该片在叙事上对很多支线情节没有交代清楚,使其失去了戏剧意义,也使得全片缺失戏剧逻辑。比如天师堂是如何变成妖怪的大本营的?云清到底是天师还是妖怪?他们为何要走在一起?等等。在枝节设计上,如果说捉妖亭亭主迷恋小岚的枝节对主线具有一定的推进意义,那么围绕朱金真的叙事线则脱离了主线,到后面这条线索被彻底丢弃了。

 


叙事问题,当是目前国产电影提升艺术质量所遭遇的最大问题,过分地倚重画面的视听冲击、依靠IP以及明星所圈下的粉丝观众而忽略根本的叙事问题,就很难改变中国电影的现状。

 

《红海行动》、《唐人街探案2》之所以有后来的票房逆袭以及稳步上升,最根本的因素在于是它们都有着扎实的叙事;而《西游记女儿国》的票房刚开映便持续走低也是一个典型的反证。中国电影有着“影戏美学”的传统,今日的中国电影人应该学习并发扬这一传统,而不应将其作为包袱而丢弃。

 

(作者为中国艺术研究院影视所副所长、研究员,中国电影评论学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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